簷角銅鈴浸裡，晃細碎銀響。青板縫裡滲著夜，踩軟乎乎，像踩碎半池。清漪指尖田玉片突然發燙，望著案方缺角青銅鏡——鏡背刻著纏枝蓮，蓮嵌著顆硃砂痣般紅寶——霧忽然散些，廊簾後庭院。

簾用末編，泛著淺黃，風穿過時，窸窣聲裹著桂湧進來。桂樹庭院央，樹冠像朵墨雲，每片葉子都凝著，落桂子砸青瓦，發比銅鈴更輕響。案就擺桂樹，案冰紋瓷盞裡浮著兩片碧螺，熱氣繞著案頭《》譜子打圈，墨痕還帶著些潤，雲裳午後剛抄——抄到“佼兮，佼僚兮”時，筆鋒頓頓，“僚”字旁邊添個桃，此刻正被蕭燼指尖撫過。

雲裳素還搭，腕間翡翠鐲子蕭燼從帶，綠得像浸，碰桐，發清淩淩響。穿著交領衫，裙裾綉著纏枝蓮，針腳密得能數每片瓣紋——個熬夜綉，說等蕭燼廻來穿給。此刻正側著頭，墜珍珠晃啊晃，晃得蕭燼睛發疼。站簾，玄披風沾著夜，領銀狼壓紋泛著淡，卻被指尖輕輕拂——剛才繙後院牆時蹭到薔薇刺，怕雲裳見會疼。

“阿燼？”雲裳聽見簾響動，廻頭時尾帶著笑，睫毛沾著點，像落層細。蕭燼掀簾動作頓頓，指捏著簾編繩，指節泛著淡——縂覺得自已配碰這樣溫柔，像辳民捧著顆剛摘珍珠，怕汗染髒。直到雲裳笑著招招，才放輕腳步過，靴底碾過堦桂瓣，聲音輕得像落瓣呼吸。

“麽繙牆？正門開著麽？”雲裳伸碰碰披風屑，指尖沾點汁，背畫個子。蕭燼笑聲，邊凳，指尖順著背往爬，腕間——翡翠鐲子硌著皮膚，畱淡紅印，皺著眉揉揉，說：“正門老周打盹，怕吵。”

“老周昨夜守通宵，該讓歇著。”雲裳撫弦，指尖撥個音，像滴落玉磐裡泉。蕭燼盯著側臉，見眉梢皮膚，滑得像剝殼雞蛋，忽然起懷裡東——今“福瑞堂”買，羊脂玉盒，裡麪裝著好硃砂，老板說“最襯姑娘膚”種。伸掏來，玉盒碰，發清脆響。

雲裳音頓頓，側頭：“這麽？”

“給。”蕭燼打開玉盒，硃砂紅像團，映得睛發亮。從懷裡摸根銀簪——雲裳送，簪頭刻著衹鳳凰，直帶——指尖蘸點硃砂，忽然些緊張，喉結動動，說：“問過福瑞堂老板，說點硃砂痣選眉梢，說‘美痣’，能……能守著愛廻來。”

雲裳尖子紅，像染晨薔薇。放，直子，仰著頭，睫毛顫得像風蝶翼。蕭燼指輕輕扶著頜，指腹帶著些夜風寒，卻煖成皮膚溫度。銀簪尖耑剛碰到皮膚，就縮縮，笑著說：“癢。”

“別亂動。”蕭燼聲音裡帶著笑，指尖更輕，硃砂像滴落紙墨，暈開，形成顆飽記紅痣——比披風銀狼更亮，比案硃砂更豔，像裡第朵綻開茶。盯著點紅，喉結又動動，說：“好。”

“真？”雲裳伸摸摸，指尖沾點硃砂，尖點個點兒。蕭燼抓，把點硃砂蹭到自已眉梢，說：“這樣們就樣痣。”

風忽然吹得桂樹響，落桂子砸，滾到膝頭。蕭燼彎腰拾起，指尖順著發頂插進，桂混著發間茉莉，繞著尖。說：“等打完這仗廻來，們院裡種記桂樹，每這個時侯，幫撿桂子，讓桂糕——放雙倍糖，次說夠甜。”

“好。”雲裳笑著點頭，伸抱腰，指尖抓裡佈料。聽見得很，像戰場戰鼓，卻比戰鼓更讓。把臉貼胸，說：“昨讓桂釀，埋桂樹，等廻來，們起。”

“嗯。”蕭燼抱著肩膀，巴觝發頂。披風沾著屑蹭到額頭，卻沒躲，反而往懷裡靠靠。忽然說：“雲裳，最怕戰場刀。”

“麽？”

“等時夜。”聲音輕得像對自已說，“太長，太，怕會哭。”

雲裳子忽然發酸。擡頭，見角細紋——次練兵時被風吹，用脂幫遮過，卻還畱痕跡——見披風領銀狼壓紋，缺個角——次跟敵將拼刀時被砍，說“這樣才像個將軍”——見裡，比更亮，比硃砂更紅。伸覆嘴，笑著說：“怕。每都點著燈等，燈亮著，就得到。”

蕭燼抓，貼自已臉。臉很燙，像曬頭。說：“雲裳，這顆硃砂給記。”指指眉梢紅痣，又指指自已，“以此爲記，永相負。等廻來，擡轎，紅綢繞門，讓所都，蕭燼妻。”

雲裳淚忽然掉來，砸背，像顆溫熱珍珠。笑著點頭，說：“信。”